阳阳(SunnyClockwork)

白房子

白房子

The Pale House

 

你看到一栋白色的房子。它很小,也矮得不行,似乎经历了不少年岁,老得像是涂在上面的白漆就要剥落,露出下方的白色混凝土一般。它旁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。但等等,你发现那原野也是白的,白得比新挤出来的颜料还要纯粹。不只是白的,也是空的,没有花草,没有山石,连最基本的起伏或缝隙也没有,平得像是抛光过的地板。

但那原野的白色和房子的白色终究有些许的区别,你当然看得出。是的,原野的白色是浓稠的,虽然你的脚踏在上面,能感到那是坚实的地面,但你会觉得那像是某种黏糊糊的液体,像是把所有的颜色都挤压在了一起——尽管这里所有的颜色便是白色了。而那屋子,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,连基本的形态也难以维持,似乎喘息着,咳嗽着,勉强才在这个地方立足。

所以,我们有了一栋矮小的苍白房子,坐落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原野上。

那白色的门没有锁。于是你推开它,就那么走了进去。

房子里没人。你惊奇地发现房子里竟然也是全然的白色。这屋子虽然小,但也算是有模有样,该有的桌椅床铺一应俱全,甚至还有一台小小的电视,屋子的主人大概生活得不错吧?但你首先看到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座钟。然而钟没有走。指针没有移动,没有滴答声,一切就像是静止了。

嘿,你看,钟在走,却是在倒着走。那滴答声在房间中回荡,让你感到有些害怕了不是吗?就好像这意味着时间的倒流,对吧?不,现在它又在顺时针向前了。但又马上停下了。一下向前,一下向后,时快时慢,还会停那么几次。这是因为钟坏了?没有坏掉的钟会这样。这是否意味着时间的流逝正像这钟所表现的那样?这很荒谬,你告诉自己。于是你没有继续管那座钟,而是开始开探查其他的东西。

你打开了电视,虽然你之前根本没有想过供电是哪里来的。好吧,你看到图像了。那是一座苍白的小屋,坐落在一处原野上。原野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,于是镜头向着小屋拉近,穿过那扇门,到了室内。等等,那口钟?一架电视机?电视机前的,不正是……你自己吗?你吓得关上了电视,倚靠在桌子旁喘息起来。

桌子上有一杯水。你拿起杯子一饮而尽。白色的水,着实有些奇怪,不是吗?等等,还有什么更不对的东西。你抬起头来,看到了一盏灯。没错,一盏灯,你能感到在某些范围里,自己要“看”得更清楚一些,但是且慢,那真的是光吗?你这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一切都是白色,甚至连阴影也没有,甚至没有明显的边界。

这里没有光,也没有影,有的只是一种颜色——白色。

你是怎么看到的?你究竟是怎么看到的?你真的是在吗?

你感到了慌乱,随手抓起了一份报纸。白色的字印在空白的纸上。但你的确知道那里有字,你能看得清所有的形状。这是怎么办到的?这说不通,对面?不光是如此,就算是之前,一座空荡荡的平滑原野也就够荒诞了。

你感到莫大的恐惧袭来,开始在屋子里乱撞,企图找出点什么来。白色的镜子,却能反射出你的影响,白色的窗户,却能看到外边的无尽原野。你觉得自己要发疯了。

你无意间抓到一个相框。你看了过去。照片中的人是

现在,想起来了吗?你就是这座屋子的主人。你本来一直在这里生活,每天过得毫无波澜,毫无起伏,就在这屋子里。你从不质疑一切,不质疑为何白色是白色,不质疑所有东西的来处,不质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。

然而有一天你意识到了,意识到了这不对劲。你感到害怕,于是从这里逃了出去,记得吗?你想要逃离这种一成不变的荒谬恐怖。于是你在原野中迷失了。你迷失了太久太久,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是从何处而来,忘记了自己出逃的目的。

于是你回到了这里。

所以你能做什么呢?你什么也不能做。在这里,你能生活;在外面,你会迷失。那么你如何选择呢?没什么更好的方法了,不是吗?

于是你坐了下来,从白色的冰箱里取出几块白色的土司,读起了空白的报纸。

于是你住在这栋矮小的苍白房子里,而它坐落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原野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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